文。攝:Teddy Law (Parks and Trails)
站在陌生的分岔路口,我們常會借助指示牌、漆記或布帶等路標以覓方向。若用手機地圖,更可進行即時定位釐清方向。從前鄉民出門遠行、趁墟買賣必須徒步。鄉郊野地路徑縱橫,岔路在前,無人可詢,還得仰賴道上的問路石辨別方向。
問路石常見於古道的岔路口或兩旁。石身一般以花崗石打造,呈長方碑型;其大小不一,有些僅高一尺上下,有些則樁高及胸。除了指示旅人方向,問路石的重要性還在於其文字刻記,諸如地區、地名、墟市或人名等具體資訊。
問路石上的文字以陰刻形式顯示,一般以「左、右」或「上、下」標示方向。
往來荔枝窩和谷埔的荔谷古道上便豎立著一塊問路石,上有「左荔枝窩 往 右烏交田 」刻文。惟今地圖上僅示一條大道,未有支徑岔路,細察石後卻隱見路跡。翻閱舊地圖,昔年確有一條小徑岐出,有研究者亦指此為往來烏蛟騰和谷埔之舊路,只因往來者稀而被叢莽所掩。以石上刻字對證現存蹬道、文獻和碑記等資料,時能揭示舊時村落間的道路連絡狀況。
荔谷古道的問路石上有「左荔枝窩 往 右烏交田 」刻字。據《香港古道行樂》所述,這條通往烏蛟騰的舊路由烏蛟騰村民於1869年籌建。
此石東面另有一塊問路石,上刻「土名珠门田」。土名是在地人所用的名稱,珠門田毗鄰梅子林村,又作「子門田」。此名可能為一用途地名,指認村旁的大片禾田。又如其他問路石上的「烏交田」、「風坑」、「將軍凹」等名稱,分別對應今之「烏蛟騰」、「鳳坑」和「將軍澳」等地。此等資料對地名在不同時期的稱謂和演變也是很寶貴的史地研究材料。
估計因空間所限,有時部分筆劃較多的字詞會以簡體字呈現。圖為珠门(門)田的問路石。
昔日的問路石;今天的指示牌。
有時問路石上還會出現墟市名稱。豎立在涌尾附近岔道的問路石,便有「左往鹿頸深圳圩 右往烏蛟田東和」的刻字。早期沙頭角一帶村民依賴深圳墟買賣交易,沙頭角十約聯盟在1830年代另立東和墟,擺脫由張氏所壟斷的深圳墟。這些刻記除了反映了墟市在傳統農業社會的重要性外,亦印証了古道的功能。
部分問路石還可能附帶標記地域界線的意義。船灣涌尾村遺址的問路石除分別指向「渡頭滘尾」和「龍尾大埔」兩個方向外,石面上方亦有「界石」二字。1900年港英政府將新界劃分為十六約並指明其範圍,部分更以石樁為記。有民間研究者從石塊所處位置推測此石可能用以標示其時第十約的東面界線。
倒臥在涌尾村遺址的問路石,從舊照中仍可見石上的「界石 左边往渡頭滘尾 右边往龍尾大埔」字跡,現只餘模糊刻痕。
問路石處處,卻又是誰人所立?從石上刻字中也可能尋到一些端倪。前述的珠門田問路石就刻鑿「黃啟X 曾永X」,或為立石者的姓名。憑姓氏溯源,二人可能來自凹下的荔枝窩村。位在谷埔啟才學校附近的一塊問路石則下刻「宋冠孺」和「曾亞帶」。查「荔枝窩坑尾壩鋼骨水泥橋 」碑石的捐助者名單,「宋冠『儒』」和「曾亞帶」二人亦曾捐款建橋。當中一人名字略有不同,是另一人還是誤植所致、其身分為何,還有待考究。
問路石刻上或會刻鑿人名,留下立石者的身分線索。
立於1950年的「荔枝窩坑尾壩鋼骨水泥橋 」碑石上詳列捐獻者名單。
這塊位處小夏威夷徑的問路石滿載歷史卻慘變行人的踏腳石。
問路石記述著時代記憶,誠為珍貴的歷史載體,惟有些已然倒下或被草叢掩沒,殊甚可惜。然而跟現存古道一樣,問路石不被視為古蹟、歷史建築,也不被納入政府文物地點名單內,未獲法例保護。
站在分岔路口,跟隨問路石的指示左拐右轉,方向清晰不昧。身處保育與發展愈顯分歧的路口,我們又需何種指引?
參考資料
- 郭志標:《香港古道行樂》,三聯書店,2023
- 饒玖才:《香港地名探索》,天地圖書,1999
- 鄭寶鴻:《新界街道百年》,三聯書店,2012
- Patrick Hase:Eastern Peace:Sha Tau Kok Market in 1925, Journal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 Hong Kong Branch, 1993
- 香港古事記:香港碑銘資料庫,2024(檢索)
- Let’s Go Hiking:〈請問「問路石」〉,2024(檢索)
- Daniel C:〈【野人周記】涌尾問路〉,蘋果日報, 2020
- 山野樂逍遙:〈涌尾尋石馬頭賞湖〉,2015
- 梅子林鄉郊文化保育專題網站:〈關於梅子林〉,2024(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