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攝:Janice Lo(OWLHK)
「Janice,你是本身就很喜歡動植物,所以才會投身環境教育這行業的嗎?」常常有人這樣問我。
自修讀大學本科生態學開始,啟發我去學習本地生態的人、事、物實在很多,但當中對我影響很深遠的一次經驗,定必是由2012年至2015年期間參與了一項名為「全球森林觀測研究項目」的偉大森林研究。
這個研究項目在世界各地設立樣地,長期監測各地森林物種的變化,探索有關森林的組成和當中的生態過程。而香港就在大埔滘的森林劃出20公頃範圍(面積約20個標準足球場),只要內裡樹木和灌木任何一根樹枝的胸徑大於1厘米(約成人小指的粗度),便需為它進行量度、辨別物種和記錄所在位置,以及為每枝樹枝都掛上標籤。
你在密林中看到我們嗎?
工作的情況。
由開初建構研究設計,到第一次踏足這片香港最成熟的樹林,我們一行十多人的研究團隊在這幾年間一起走遍這20公頃林地,逐一為樹木「度腰圍」。我們經歷過無數冷暖陰晴下雨天,在密林峭壁山谷中穿梭,每天調查完結時大家從山中走出來,撥去頭上的蜘蛛絲落葉,拖著酸軟的雙腿,相約明天又見面,繼續向下一個角落進發。
要想辦法走近被有刺藤蔓圍繞的大樹。
這些年在身心知識方面的改變甚多。首先,做調查並非如想像般在森林輕鬆漫步,而是要在茂密有刺的藤蔓之間勇往直前,不能遺漏夾在中間的一棵小樹。即使一天完結時帶著一身酸痛肌肉離開,但第二天又可如常工作(當然會安排去輕鬆點的位置),身體也在慢慢適應。知識方面,從擠身大樹之間那刻,便發現要辨認森林內所有樹種絕非易事,每天都會遇到陌生的「樹面孔」,但自己對香港植物的認知實在不敷應用。由如何觀察當前的植物,到翻查書籍和資料庫,比對相似的物種,每一個步驟都是在學習和實習。反覆操練令我對本地植物的認識以「幾何級數」擴充,由鑑別植物、接觸植物各種形態和變異,到觀察花期果期等,現在回望過來,當時不知不覺其實學了很多東西。
然而最大的改變,是「心」的改變。長時間密集地在「深山」徘徊,會遇到種種研究以外的趣事。抱緊樹幹量度時突然會有果子狸從樹冠中跑出來;午休時會被獼猴群從樹頂丟枯枝驅趕;在林中穿梭時破壞了無數蜘蛛的家,但一條小刺蛾幼蟲的螫刺就足以為眾蜘蛛報復,令你痛不欲生;甚至一棵廣東冬青的樹椏施展「空手入白刃」,煞停了一把長3米、正要「斬」到我頭臚上的鐵枝剪,救了我小命。當初以為做研究就是日復日地收集和處理數據,結果卻完全改變了我對香港森林的認知,擴闊了我的眼界和知識,更令我對森林心存敬畏。面對變化萬千、奇事每天發生的大自然,種種經歷都使我對森林產生更強的連繫,更嚮往繼續去認識她、去探索她,以及去愛護她。
要人解救頭上勾住有倒刺的藤蔓。
在林中竄出來的東亞豪豬(俗稱箭豬)。
與其說我本身很喜歡動植物所以投身環境教育,事實是因為有過切身的體驗、與森林有過一些共同經歷,希望更多人都可擁有這份體會和愛護森林的心,才會造就今天的我。想不到參與一次樹林研究,就促使我繼續在環境保育路上一直走到今天,謝謝路上遇見的各位和大埔滘。
遇見可愛的小花是賞心樂事——三花冬青。